2021年，晓光决定移居日本。在北海道常开车到郊区露营，在大自然里得到治愈的他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为什么不买下附近的土地自己做露营地？经过一年的买房、装修、申请手续证件，他在北海道美瑛町的露营地成功开业，之后又把营地旁边的小木屋改造成一间独栋民宿，主要用于接待游客。



晓光民宿所在北海道美瑛町的夜景

第一次来到日本的王康，也将自己的民宿选址在北海道。由于没有在日本经营民宿的经验，王康花了一段时间在东京、大阪和北海道三个地区进行调研。他并不想因为民宿而放弃国内的事业，最后选择了在札幌购入一套一户建，哪怕当地政府规定民宿每年只能经营180天。

“北海道的旺季在雪季和七八月，180天已经足够。另一方面，日本的一户建大部分是木造的，入住频率越高，损耗越严重，这也是我没有选择东京大阪的原因。”王康的选择是明智的。今年1月，民宿装修好开始营业，正赶上雪季的末班车，来入住的大多是滑雪客，来自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民宿毗邻著名的二世谷滑雪场，高昂的消费水平天然替王康进行了客户群体筛选。



北海道二世谷羊蹄山

冬季的二世谷，高端酒店的普通大床房的价格高达5000至10000元人民币，一周人均花费在人民币10万元以上。“做民宿都担心遇到糟心的客人，但北海道整体消费水平高，会帮我们筛选出经济和素质等方面比较好的客人。”由于在日本预定民宿一般都不需要支付定金，在面向中国游客时，晓光同样选择了“免定金预约”。在经营民宿的一年多时间里，他仅仅遇到过一位预约后爽约不来的客人。



晓光在北海道开设的民宿

比起在东京、大阪这样的地方投资千万或是上亿日元运营酒店，王康认为在北海道开民宿是一项规模小、低风险、回报稳定的投资。他大胆卖掉了在成都的一套房子，用这100多万作为启动资金，在札幌市区购入了第一套一户建。之后，他又陆续在小樽等小城市买下了两栋房子，打算改造为民宿，其中刚刚交易成功的一套仅用了17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7.7万元）。从在札幌购入第一套房子到现在，王康在日本民宿上的总投资大约为200万人民币，他觉得这些并不多：“只是想体验下生活，一点小钱而已。”他计算过投资与收益的比例，札幌市区的民宿平季每晚的价格合人民币1200到1500元，旺季是2500元一晚，哪怕是平季，一个月只租出去三晚就超过了原本那套成都房子的月租收入。



秋天的北海道札幌

“收入肯定是达到预期了”，对赚更多的钱，他显得跃跃欲试：“去年雪季二世谷的游客量非常大，从新千岁机场到二世谷，大约100公里的路程，包车价格是10万日元，还供不应求。”等到今年雪季，他打算进行“差异化竞争”：将购入价较低的两处民宿作为月租房出租，每月一万元人民币的价格性价比远远高于二世谷附近一晚就需要好几千的酒店，“这显然是个竞争优势”。王康在国内文娱行业工作，给艺人制作专辑、发行唱片，所以在北海道的民宿，他委托给当地留学生打理；日常打扫卫生等工作，交给外包，费用一次大致人民币300元左右。

北海道的民宿只是他“换换脑子”的去处。“每年去的次数不多，毕竟只是我的一个副业。”

晓光在日本有一份全职工作，民宿大部分时间都交给朋友管理，自己只在工作日晚上或是周末去和客人聊天。晓光的不少朋友也在札幌和小樽全职经营民宿，从他们身上，他感受到了关于收入和客流量的焦虑。一些连锁酒店人民币三四百元一晚的价格，性价比上已经超过了私人民宿。“民宿收入是不太稳定的，真想在日本只靠开民宿生活，难度还是蛮大的。”





晓光民宿的额外服务：雪地露营

为了增加自家民宿的吸引力，晓光为客人提供了一系列额外服务项目，比如带他们去特色温泉、开雪地摩托在周边游览、晚上一起在雪地里篝火露营、观看北海道星空等等。今年2月，雪季的末尾，晓光的民宿迎来了一波客流高峰，一个月内民宿的预约天数达到了二十三天。在进行本职工作的同时，晓光还需要协助朋友处理新的预约、客人的咨询，保证第二天房间的干净整洁，每天都忙得疲惫不堪。赶上日本民宿热潮赚了一笔钱的中国人，也让不少日本人眼红了。曾在中国生活了22年的宫崎，2018年回到了在日本老家德岛县北岛町，回国想做副业增加收入的她，准备开办一家民宿。德岛县位于日本四国岛，是名副其实的“日本三四线城市”。三十年前，宫崎老家所在的德岛北岛町曾是日本关西神户大阪地区的“通勤住宅区”。


连接日本本州和四国岛大鸣门桥

所谓“通勤住宅区”，即“睡城”，都市白领们清早开车或公共交通1小时，能抵达神户和大阪上班，但上世纪90年代日本泡沫经济破灭后，随着老龄化和少子化加深，这里又变成了空置房遍地的“鬼城”。宫崎和父母一家人就是上面通勤族的一员。上世纪末，好不容易熬到退休的宫崎父母曾在当地花了5000万日元（现约合人民币227万元）全款购买了一幢240平米的“一户建”。这笔投入用光了他们的退休金和积蓄。如今，这幢房子的价值已经和其他空置房产一样，缩水近一半，为增加收入，宫崎考虑趁此机会购买廉价房屋开办民宿。


日本一家民宿里，业主正在打扫房间

2022年，宫崎用100万日元（约人民币44000元）的价格买到了一幢位于当地居民区里的150平米“一户建”。因为房屋状况比较完好，重新装修房屋只花了不到人民币5万元，再加上当地政府为支持创业者购买空置房，她又申请了创业补助金约人民币1万元，正式踏上了民宿创业之路。和北海道的民宿热潮略微不同，在四国岛周边，民宿热度并不高。中国人买到的“老破小”一户建里，“只有少数人做民宿，多数人只是当度假屋住。”在这里，投资民宿的失败案例众多。一些人想通过投资经营签证做民宿，但之前的投资经历和民宿差距太大，无法通过审核，一些人投资金额不到500万门槛，导致签证无法续签而悻悻回国，白菜价购买的一户建无法卖出，只能烂在手里。即便过了门槛，挑战依然巨大。“无论是哪国人，做民宿都要过当地人这一关，就连我这个日本人，老家在德岛，也逃不过排外的当地人。”在宫崎眼中，当地人对来到自己社区的新人，都带有歧视眼光。“他们最看重你是否遵守他们的死规矩，即便一些规矩和现代生活脱节，你提出反对意见，就会被他们疏远，将你看做是‘不守规矩的外来人’”。



民宿管理者正在手机APP上查看预约情况

宫崎的民宿附近有一块空地，她想将这块空地当做临时停车场，提前跟当地政府和开发商做了沟通，虽然前期沟通顺畅，但之后她遇到了阻碍。原来附近居民到开发商那里“告状”，认为她把这里过度商业化，引来了不明身份的游客，打扰了他们的日常生活。这样的指控让宫崎很烦恼，她只是想借空地停车，民宿平时来客也很少，打扰邻居生活的事实完全不存在。她觉得周围的日本邻居只是想赶她离开这里，“因为他们看到你找到了赚钱的路子，恨不得你赶紧破产离开”。宫崎没有把民宿放在Airbnb等网络平台进行推广，她想更佛系地运营自己的小民宿，“只想招待从中国来的朋友，或是朋友介绍来的好友”，平时民宿收费也是低得可怜，一些朋友到民宿举办小型的聚会活动，如艺术展览或美术手工教室，她只收取2000日元的场地费。

宫崎内心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想让这家民宿吸引年轻人和外国游客，让他们来为这片早已经空洞化的故乡带来一丝活力，然而现实往往和她想象的不同：“我的经营体验甚至还不如来日本开民宿的中国人。不过我也看开了，对金钱不能看的太重，面对邻居尽量装穷，对当地人的阻碍也别当回事，自己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