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金正恩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中国和朝鲜曾盛赞两国长达75年的外交关系如同“唇齿相依”。 Yan Yan/Xinhua, via Associated Press

本月早些时候，中国和朝鲜对两国建交75周年进行了庆祝，重申了曾被两国形容为“唇齿相依”的亲密关系。

但朝鲜决定派遣数以千计的士兵前往俄罗斯与乌克兰作战的做法，将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考验两国之间的关系。相关信息是由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本周对外透露的。

平壤通过核武器计划和不时威胁要消灭韩国而在北亚地区制造不稳定局势，这令中国感到沮丧。现在，朝鲜正在欧洲煽动战争，这可能会加深美国及其盟国与以中国和俄罗斯为首的反西方国家轴心之间在全球秩序问题上更广泛的对抗。

中国一直试图把自己塑造成和平的力量，将自己与美国对比，指责美国试图发动一场新冷战。如今，来自中国唯一条约盟友的士兵代表北京最亲密的伙伴之一，与西方支持的军队作战，这一前景破坏了这种说法。

分析人士说，中国领导层可能担心的另一个问题是，俄罗斯向朝鲜提供军事技术，作为朝鲜出兵的回报。这可能会让朝鲜更大胆地对韩国和日本采取更激进的行动，与此同时，也会削弱北京对这个封闭国家施加影响的能力，尽管朝鲜在贸易和援助方面依赖中国。

朝鲜的挑衅行为促成了美国、日本和韩国去年在戴维营签署的三边安全联盟。中国将该条约比作亚洲版的北约，这让北京更加感觉自己受到美国及其盟国的制约和包围。

中国现在陷入了两难境地。自2022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在西方孤立俄罗斯的同时，中国加深了与莫斯科的贸易和外交关系。乔治城大学政府与国际事务教授、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朝鲜问题主任车维德说，北京可能不知道如何遏制朝鲜帮助克里姆林宫的努力。

“中国在这个问题上陷入了瘫痪和无能的境地。虽然他们间接支持俄罗斯在战争中的努力，但他们不会对朝鲜的事感到满意，”车维德说。“无论是从短期还是长期来看，这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关于北京是否事先知道平壤计划的疑问将一直存在，就像人们一直猜测中国是否事先知道俄罗斯在2022年2月入侵乌克兰一样。

中国没有就朝鲜士兵在俄罗斯的存在发表评论，只声称希望冲突各方缓和局势，努力实现政治解决。

周三在俄罗斯举行的新兴市场国家峰会上，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重申了这一立场，呼吁各国不要“火上浇油”。

美国表示，中国可以通过停止对俄罗斯的支持来帮助结束这场战斗，包括停止提供军民两用技术——可用于民用产品或武器的微芯片、化学品或无人机等各种物品——以及停止大量购买俄罗斯石油。

关于朝鲜军队出现在俄罗斯，我们所知道的



首尔周一的一则电视新闻报道中，有据信是来自朝鲜的士兵在俄罗斯排队领取物资的画面。 Ahn Young-Joon/Associated Press

五个月前，俄罗斯和朝鲜的独裁领导人签署了共同防御与合作条约，深化了两国在冷战时期前就已建立的关系。

现在，人们越来越担忧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将帮助俄罗斯总统普京派遣朝鲜士兵前往乌克兰战场。超过两年半之前，普京发动了对乌克兰的全面入侵，这场消耗战已造成60多万俄罗斯士兵伤亡。

周三，美国证实朝鲜军队已到达俄罗斯，参加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斗，这是莫斯科努力在战场获胜的一个重大变化。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把朝鲜军队的出现称为“非常严重”的升级，将在欧洲和亚洲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奥斯汀在意大利的一个美军基地对记者说。“有待观察。”他没有给出已经到达俄罗斯或预计将抵达的朝军人数的具体信息。

据韩国情报机构，朝鲜士兵本月初开始乘坐俄罗斯海军的舰艇到达俄罗斯远东地区。该机构周三称，俄罗斯境内目前有 3000名朝鲜士兵，预计到12月时，他们的人数将增至1万人。

本周早些时候，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曾暗示，朝鲜正在让1.2万名士兵做准备，加入到战场的俄罗斯一方。

莫斯科和平壤已否认了这些说法，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表明朝鲜军队已走上战场。

朝鲜有世界上最为大型的军队之一，兵力高达120万人，但自从1950至1953年的朝鲜战争以来，朝鲜军队从未参加过重大冲突。几十年来，平壤声称增加兵力是为了威慑或为了朝鲜半岛上可能发生的战争作准备。向乌克兰前线派兵将标志着它对一场海外战争中的首次大规模干预。

以下是对朝鲜与俄罗斯日益密切的军事关系的一些了解。

朝鲜正在如何帮助俄罗斯？

自去年以来，金正恩和普京已举行了两次会晤，并于今年6月在平壤签署了共同防御条约。普京已经开始依靠金正恩为其补充日益减少的武器库存。



韩国国家情报院公布的一张照片据称显示了今年10月16日聚集在俄罗斯乌苏里斯克一个军事设施内的朝鲜人员。 South Korea's National Intelligence Service, via 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韩国国防官员表示，自2023年8月以来，朝鲜已向俄罗斯运送了逾1.3万个装有炮弹、反坦克火箭和KN-23短程弹道导弹的集装箱。朝鲜还派遣技术人员和军官帮助俄罗斯人操作朝鲜武器，收集其导弹在现代战争中表现结果的数据，尤其是在针对西方防空系统方面。

韩国国家情报院上周五说，在今年10月8日至13日，俄罗斯海军舰艇已将1500名朝鲜特种部队人员运至俄罗斯港口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据说这些部队后来进一步向乌苏里斯克、哈巴罗夫斯克，以及布拉戈维申斯克等俄罗斯城市西移。据该情报机构，俄罗斯为这些朝鲜军人提供了俄军军装、武器和伪造的身份证件，让他们冒充东西伯利亚的当地人。当地原住民中包括有亚洲人面部特征的布里亚特人和雅库特人。

韩国还发布了卫星照片，照片显示，韩方认为的俄罗斯海军舰艇在朝鲜港口附近活动，以及上周三集结在乌苏里斯克和哈巴罗夫斯克的数以百计疑似朝鲜士兵的人员。

“这些部队完成适应性训练后，预计将被派到前线，”韩国情报机构表示。

该情报机构还说，朝鲜做好了向俄罗斯派遣更多军队的准备，并指出俄罗斯运输机正在频繁往来于平壤和符拉迪沃斯托克之间。

朝鲜和俄罗斯想要什么？

普京想克服俄罗斯军队在乌克兰前线遭受的重大伤亡问题。



俄罗斯总统普京与金正恩今年6月在平壤出席条约签字仪式，本图由朝鲜官方媒体提供。两国领导人之间的军事关系不断加深。 Korean Central News Agency, via Associated Press

朝鲜是公开支持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少数几个国家之一。与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的谈判破裂后，支持俄罗斯已为金正恩提供了罕见的筹码，让他可以制定新的外交关系路线。

金正恩的军事支持确保了普京将否决联合国安理会上由美国领导的对朝鲜实施新制裁的任何新尝试，并削弱执行现有制裁的努力。韩国官员说，朝鲜也一直在获得来自俄罗斯的石油，这将有助于朝鲜维持对抗美国及其盟友的立场。

尚不清楚普京是否会走得更远，帮助朝鲜克服其核计划和导弹计划中的技术障碍。尽管朝鲜已进行了六次核试验，并发射了几枚洲际弹道导弹，但尚未掌握使导弹能够打到美国本土目标的技术。

一些分析人士说，通过派兵帮助俄罗斯，朝鲜是在效仿韩国几十年前走的一条道路。

为巩固与美国的联盟，韩国曾向越南战争派了近32万名士兵，这是与美军并肩作战的最大规模的外国部队。作为回报，美国帮助韩国实现了军队现代化。它还通过向韩国提供低息贷款，帮助刺激了这个盟友的经济增长。

世界对朝鲜的做法作何反应？

尽管莫斯科和平壤否认存在武器交易以及朝鲜军队已出现在俄罗斯的报道，但包括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在内的西方官员表示，如果朝鲜派兵的报道得到证实，那将是一个严重的事态发展。北约秘书长马克·吕特警告，朝鲜派兵“将标志着事态的重大升级”。

最强烈的反应来自韩国，它面临来自朝鲜的日益严重的挑衅。首尔认为莫斯科和平壤之间日益密切的军事关系是“一个重大安全威胁”，违反了联合国禁止任何成员国与朝鲜进行军事合作的多项决议。



首尔的抗议者呼吁韩国政府不要向乌克兰提供致命武器，摄于周三。 Jeon Heon-Kyun/EPA, via Shutterstock

周二，韩国总统尹锡悦的办公室指责朝鲜“在一场不合理的战争中，把年轻人当作雇佣兵使用”。

韩国警告，可能会在应对莫斯科与平壤日益加剧的“军事勾结”上采取“分阶段的反制措施”。这些措施可能包括向乌克兰提供防御性和进攻性武器，韩国一名要求不具名的高级官员周二表示。

到目前为止，首尔对乌克兰的直接支持仅限于人道主义和经济援助，以及地雷探测器等非致命军事装备。

韩国官员说，朝鲜想通过派兵支持乌克兰战场上的俄罗斯军队赢得俄罗斯的军事支持，例如在完善核计划、更新过时的常规武器系统方面的帮助。如果朝鲜与韩国开战的话，莫斯科的帮助将对朝鲜至关重要。

首尔峨山政策研究所高级分析师车斗玄（音）说，与平壤不断加深的军事关系“意味着，俄罗斯现在不再认为朝鲜的核武器发展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而是可以接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