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伟大复出”之际 内塔尼亚胡“扫除障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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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塔尼亚胡与加兰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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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选日当天(11月5日),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发表视频声明,宣布解除国防部长约亚夫·加兰特的职务,理由是二人之间存在“信任危机”。这是去年3月以来,内塔尼亚胡第二次解除加兰特的防长职务。11月7日,以最高法院做出支持内塔尼亚胡的裁决,当晚解职决定正式生效。
◆11月5日,特拉维夫街头爆发抗议,反对内塔尼亚胡将加兰特解职。此举虽然引发反对派和民间的广泛抗议,却让政府内的极右翼势力感到欢欣鼓舞,视之为一大胜利。尤当特朗普赢得美国总统大选的消息传来后,内塔尼亚胡在社交网络发文祝贺,称之为“历史上最伟大的复出”。考虑到当前巴以局势下他与加兰特之间的分歧,以及美国现任总统拜登和特朗普对待中东问题的不同态度,“战时换帅”的时机选择体现了内塔尼亚胡的考量。
一边是特朗普卷土重来,另一边是内塔尼亚胡政府“扫除障碍”。巧合之中孕育着必然,以色列国内、中东地区局势新的潜在动向正在增添更多不定因素。
加兰特遭二度解职
“战争期间,总理和国防部长之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完全信任。不幸的是,尽管在战争的最初几个月双方存在信任、工作富有成效,但最近几个月以来,我和国防部长之间的这种信任破裂了。”11月5日晚,内塔尼亚胡以视频声明的方式宣布解除加兰特的国防部长职务,并公开了二人之间的分歧。
被解职后,65岁的加兰特发誓要继续努力确保以色列的安全,他在社交平台X上表示,这“曾经是,也将永远是我一生的使命”。这与他上一次被解职后的回应高度一致。
◆11月5日,加兰特在被解职后发表电视讲话。去年3月26日,由于加兰特高调反对以色列右翼政府的司法改革方案,内塔尼亚胡以同样理由将他解职。此举引发政坛和民间的强烈反弹,多地掀起大规模抗议活动。除了反对党和超过六成民众反对罢免防长,国防军内部的波动和美国的担忧也造成压力。
一周后,内塔尼亚胡宣布暂缓对加兰特的解职(事实上他既没有发出对加兰特的解职函,也没有指定防长继任人选),二人继续共事,但不和的种子已然埋下。
随着巴以局势日趋紧张,到去年10月7日军事冲突全面爆发,尤当战火从加沙烧至黎巴嫩,内塔尼亚胡与加兰特从“面和心不和”走向公开决裂。与上次不同,在宣布罢免加兰特的讲话中,内塔尼亚胡公开了继任者的人事提名——由外交部长伊斯雷尔·卡茨接任防长、右翼“新希望”党领导人吉德翁·萨尔接任外长。
据《以色列时报》报道,当晚8点在以总理办公室的简短会议上,内塔尼亚胡亲手向加兰特递交了解职函。信函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告知后者的防长任期将于48小时内结束。随后内塔尼亚胡离开办公室,录制了上述视频讲话。很明显,这一次内塔尼亚胡不再留有余地,要彻底拔除这个“眼中钉”。
◆内塔尼亚胡与加兰特关系早就出现裂痕。如果说战前两人的矛盾焦点是司法改革,战争爆发后二人不仅未能搁置分歧,反而因军事和安全问题加深裂痕。收到罢免通知约三小时后,加兰特发表全国电视讲话,明确指出导致自己遭到解职的三大分歧——哈雷迪(极端正统派)犹太教徒是否应服兵役;是否尽快达成停火协议,促成被扣押在加沙地带的约100名以色列人质回家;是否应组建独立的国家调查委员会,针对去年10月7日哈马斯突袭以色列事件启动内部调查,查明以政府在政治和军事上的失误与漏洞。
这三大分歧直指二人之间的核心冲突,并放大了以加兰特为代表的军方高层与极右翼势力在价值观上的根本对立。
就极端正统派犹太教徒的服役问题,该群体(及其支持的极右翼政党)认为,专注于神学院宗教学习比服兵役更有利于捍卫以色列和犹太民族。虽然1948年以色列建国后便实行普遍义务兵役制,可极端正统派犹太教徒利用相关法律和制度安排,事实上长期规避服役。
但加兰特认为,在当前形势下,所有适龄公民都有义务在国防军服役,因为这是“事关以色列存亡最关键的问题”。今年6月,以最高法院裁定国家必须开始征召极端正统派犹太教徒(主要是其神学院学生)。被罢免的前一天,加兰特向该群体发布了规模为7000人的征兵令。11月5日,内塔尼亚胡还被迫撤回政府内部极端正统犹太人政党支持的立法草案——为没有服兵役的极端正统犹太人提供同等的政府补贴。
加沙地带的行动方向与“人质交换”也是近期各方争执的重点。站在加兰特的立场,以国防军应当面对现实,哪怕做出“痛苦妥协”(即哈马斯势力仍在加沙地带),也应该尽可能让被扣的以色列人活着回家。他还引用《圣经》中“该隐的印记”来谴责以政府未能及时救回被扣公民导致他们死亡,称之为“以色列社会和政治领导层的耻辱”。
这显然与内塔尼亚胡和极右翼势力的理念背道而驰:后者要求彻底消灭哈马斯,并由以色列国防军长期控制加沙地带,方可保证国家和犹太民族的生存安全。为此,以国家安全部长本-格维尔为代表的极右翼内阁成员不仅多次施压内塔尼亚胡,要求他在加沙采取更加强硬的军事行动,还多次呼吁将加兰特解职。11月5日,本-格维尔对内塔尼亚胡的决定表示“祝贺”,并称“加兰特是以色列实现完全胜利的阻碍”。
所谓的“调查委员会”被视为近期第二起针对内塔尼亚胡的“圈套”。11月3日,以当地法院披露,警方以“向外媒泄露机密信息”为由逮捕了被视为内塔尼亚胡亲信、曾在以总理办公室媒体团队工作的埃利泽·费尔德斯坦。该国反对派认为,内塔尼亚胡团队故意泄露虚假情报,通过英国《犹太人纪事报》和德国《图片报》报道不实新闻,旨在影响舆论、破坏加沙停火谈判。
至于去年10月7日哈马斯突袭背后的重重疑点,也可能将内塔尼亚胡置于不利境地。内塔尼亚胡始终反对组织国际社会或国家主导的调查,总说要等到战争结束后再说。在其反对者看来,这是因为他“心里有鬼”:如果开启全面调查,内塔尼亚胡“故意做大哈马斯、牺牲法塔赫的阴谋”将被曝光。
特意选在美国大选日换帅
拿下加兰特不仅早有征兆,内塔尼亚胡此前也做足铺垫,包括第一次罢免的尝试和6月中旬解散战时内阁的决定。选择合适时机采取行动、将负面反应降至最低,是另一个值得慎重考虑的问题。最终,内塔尼亚胡选在了美国大选投票日“动手”。
◆11月6日,耶路撒冷一个电子公告牌,发布了庆祝特朗普胜选的内容。众所周知,美国是对中东局势、巴以冲突走向影响最大的域外大国,也是以色列最大的传统盟友。本轮巴以冲突爆发以来,拜登政府陷入两难之中:一方面要坚持“保卫以色列安全”的使命、力挺美国在中东的这一关键盟友;另一方面对以政府更加鹰派、强硬、讨好极右翼的举措颇有微词,多次公开批评以色列罔顾人道主义危机、不受控制的军事行动。
美国《华盛顿邮报》记者、以揭穿“水门事件”而著名的鲍勃·伍德沃德近期指出,拜登和内塔尼亚胡之间严重缺乏信任,拜登甚至对其亲信称,“内塔尼亚胡手下的19个人中有18个是骗子”。相比之下,加兰特则被美方视为以色列“史上最右翼政府”内部难得的理性声音,他也是与美国政府互动最频繁的以方高级官员。
◆2023年,拜登与内塔尼亚胡在特拉维夫举行会谈。美国国防部副新闻发言人萨布丽娜·辛格曾说,美国防部长奥斯汀与加兰特“关系良好”:“他们可以在夜里任何时间随时拿起电话,相互坦诚交流”。另据英国《卫报》披露,二人几乎天天通话,并在一定程度上修复了美以两国对双边关系的信心。
这让内塔尼亚胡倍感担忧,毕竟加兰特身居高位,又深得国内民间和美国政府的认可,被视为执政党利库德集团内地位最高、影响力最大的反对者。
对于加兰特被解职一事,美国防部在声明中赞扬他为“值得信赖的伙伴”,并表示“期待继续与以下任国防部长密切合作”。
但实际上,《以色列时报》引用美国官员的话说,拜登政府对这一决定措手不及,还在努力获取更多信息。该名官员分析,内塔尼亚胡刻意选在美国大选投票日拿下加兰特,就是寄希望于拜登政府此时需要关注其它事务,无暇顾及,从而避免后者予以回击。
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副教授王晋认为,随着美国大选落幕,本届拜登政府注定将进入“垃圾时间”、变成“跛脚政府”,在此情况下,近期美以之间基本没有时间进行政府间沟通,这将成为内塔尼亚胡重组内阁的绝佳时机。
两国政府近期动静较大的一次互动当数10月13日:奥斯汀和美国国务卿布林肯联名致信加兰特和以色列战略事务部长罗恩·德尔默,敦促以政府在未来30天之内缓解加沙地带的人道主义危机,增加人道主义援助,达到每天至少350辆卡车,并对军事行动进行必要的人道主义暂停,否则便按照美国相关规定暂停对以色列的军事援助。
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马修·米勒11月7日说,美方已收到以色列方面通知,以方将在巴勒斯坦加沙地带开放一个新过境口岸,允许更多人道主义援助物资进入加沙。
这份措辞强硬的警告信一度被视为拜登政府对以政策的“分水岭”,然而30天的期限已是美国大选结束后。随着特朗普和共和党大获全胜,内塔尼亚胡完全可以无视这封警告信。尤当收信人加兰特被解职,更是传递出一个信号:内塔尼亚胡没有必要,也不会对即将退场的拜登政府让步。
以右翼政府“扫除障碍”?
“祝贺你们这次历史上最伟大的复出!你们历史性地重返白宫,为美国带来了新的开始,并对以色列和美国的伟大同盟做出了强有力的重新承诺。”11月6日,内塔尼亚胡在X发文祝贺特朗普夫妇,并表达了对特朗普上台后美以关系的新期待。
内塔尼亚胡的喜悦不止于美国白宫新主人的归属。诚然,罢免加兰特的决定再度引发民间强烈反弹:多地举行抗议示威活动,甚至封堵部分高速公路路段,引发警民冲突及耶路撒冷、海法等地的逮捕行动......可是内塔尼亚胡不但不需要再看美国“脸色”,还得到国内司法部门的力挺。
11月7日,以最高法院一纸裁定,驳回多项要求推翻内塔尼亚胡解职加兰特决定的请愿书,强调总理对其政府人事任命拥有广泛的权力,对其人事决策具有合理的考量。由此,内塔尼亚胡和极右翼势力终于搬走了这块“绊脚石”。有以色列媒体警告说,内塔尼亚胡这次解职加兰特,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具危险性。
◆11月5日,耶路撒冷街头,抗议活动愈演愈烈。在以政府权力架构中,防长是实权和影响力仅次于总理的职位,这在战争期间得到放大。如此重大的内阁人事变动,归根结底仍是以国内政治走向的必然结果。不可否认的是,特朗普即将重返白宫,客观上为以色列右翼政府塑造了更加友好的外部环境,使之能更加放心大胆地推行其战时强硬政策。
在其上一个任期,特朗普不仅做出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将美国大使馆迁址的大胆之举,还通过《亚伯拉罕协议》促成以色列与地区四个阿拉伯国家关系正常化,推动以色列融入中东地区,无形中给伊朗施加了更大压力。不过随着特朗普2021年卸任,中东局势风云突变,他留下的“政治遗产”既没能促进中东和平,也未能遏制以色列在巴勒斯坦领土扩建定居点,“两国方案”更是停滞不前。
对于加沙战争,特朗普早就表达过态度,即迅速结束战争、恢复和平,不让美国卷入无休止的冲突和军事援助中。但问题在于:他没有阐述自己将如何实现巴以和平。今年4月,特朗普说过“以色列需要结束其开启的(军事行动)”,而且“要快”,因为加沙地带的人道主义危机令以色列形象受损、“正在输掉公关战争”。
◆11月6日,以色列警方在特拉维夫驱赶抗议民众。以色列资深外交官和政治分析人士阿隆·平卡斯(Alon Pinkas)认为,特朗普并不在意巴勒斯坦问题,即便在其第一个任期,也没有为巴勒斯坦独立建国提供足够支持。今年5月,特朗普在接受美国《时代》周刊专访时,承认自己对“两国方案”的想法有变:“我不再确定‘两国方案’是否可行……曾几何时我认为它是可行的。现在我认为,两个国家是非常、非常难做到的。”
一旦特朗普从美国政府长期正式秉持的“两国方案”政策上退让,无疑会给以色列极右翼势力极大鼓舞。倘若特朗普以“尽快结束战争”为由,默许以政府突破“两国方案”底线,后者必然会在巴以冲突中表现得更加强硬。如此一来,内塔尼亚胡和以极右翼都能顺利地清除国内障碍、实现为各自目的服务的政治布局。
在以公众特别是反对党眼中,内塔尼亚胡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国内(主要是执政集团内部),无论是像加兰特这样的温和派,还是步步紧逼的极右翼势力,绝不能有人威胁其政治地位,因此他会想方设法维持脆弱的平衡,必要时“痛下杀手”;在战争问题上,他会以“国家安全、彻底消灭哈马斯”为口号,让战火延续,借此转移公众对于国内事务(如重新大选、司法改革)和他本人问题(三项刑事指控)的注意力,延续自己的政治生命。
从内塔尼亚胡眼下的人事布局来看,巴以冲突的走向有着更不乐观的趋势。新任国防部长卡茨在利库德集团以强硬著称,支持扩建定居点、将以色列主权扩大至约旦河西岸,反对退出戈兰高地,要求与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断绝一切关系。他也是“两国方案”的坚定反对者,不接受巴勒斯坦以任何形式建国,最多作为约旦的一个自治地区存在。
◆以强硬著称的卡茨担任新一任国防部长。与之类似,出任外长的萨尔也发表过类似观点,早在2020年就扬言“约旦河与地中海之间不会再有另一个独立国家”。去年巴以冲突爆发后,萨尔接受以色列第12频道电视台采访时称,加沙地带会变得更小,因为“对以色列发起战争的人必将损失其领土”。
随着甘茨、加兰特等具有军方背景的温和力量先后离开,今日的以色列政府只会更加强硬、更趋于右翼、更反对“两国方案”。大洋彼岸美国政坛的同期剧变,也让改组后的以色列政府更有底气无视国内外渴望停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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