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照：北京一家养老院的老人手握国旗推动一个轮椅。（2021年5月26日）

台北 — 中国从12月15日全面实施“个人养老金”制度，允许个人每年存入不超过1.2万元人民币用于投资金融产品，作为基本养老金的补充。但部分民众将其形容为一场“庞氏骗局”，因为中国经济低迷，原有的医保、社保早已亏空，政府不过是以“个人养老金”的名义进行“合法集资”，对老百姓“花式割韭菜”以补足自身的财政缺口而已。

中国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中国证监会等五部门在12月12日发布《关于全面实施个人养老金制度的通知》，共同宣布自12月15日起全面实施个人养老金制度。此前，个人养老金已在2022年11月底，由北京市、天津市、石家庄市、雄安新区等36个城市或地区先行试点。

中国官方将个人养老金定位为养老保障的第三支柱，强调其灵活性和市场化运作。第一支柱是基本养老保险，是中国养老体系的核心部分，由政府主导，覆盖全体城镇职工和城乡居民，具有强制性。第二支柱是职业养老金，包括企业年金和职业年金制度，由用人单位和职工共同参与，属于自愿性质，主要服务于有较强经济实力的企业和公共机构。

补充基本养老保险

根据官方介绍，个人养老金是每个个人可以依照意愿在特定账户内存一笔钱，每年不超过1万2000元人民币，购买符合规定的金融产品，等到达到退休年龄时，就可以多一个养老金来源，作为基本养老保险的补充，并可享受等到钱取出时才征税的延期征税的优惠。

此外，为推动个人养老金保值、增值，个人养老金的投资项目除了现有理财产品、储蓄存款、商业养老保险、公募基金等金融产品外，特定养老储蓄、指数基金也纳入个人养老金的产品目录。

据中国官媒人民日报统计，截至12月12日，个人养老金产品已包括26款理财类产品、466款储蓄类产品、165款保险类产品和200款公募基金产品，加上85只权益类指数基金，意味着个人养老金可提供超过900项的投资商品。

中国国金证券以人均每年缴存6000元人民币测算，估计个人养老金的年缴存额有望达到1563亿元人民币的规模。

然而，这一制度仍未获得广泛信任，大量民众对其真实意图产生怀疑。有人说这是一场“庞氏骗局”，也有人说：“一分钱都不会再多交给国家”，还有人表示“基本养老金都交不起了，还个人养老金”。

住在广东的阿亮就对美国之音表示，他绝对不会去买个人养老金，因为中国原有的医保、社保早已亏空，“这个政府我信不过，我觉得就是另一个‘庞氏骗局’，只是用另一个合法集资的方式来帮忙政府填补财政缺口。”

他表示，中国很多土地拍不出去，地方政府早已破产，个人养老金只是政府“弄钱”的一种方式而已，然后再用这种方式来“花式割韭菜”，所以他也不买医保和社保，只买一些商业保险，“我不会愚蠢到指望国家来养老”。

养老金缺口与经济困境

中国养老金缺口问题早已显现。中国保险业协会在2020年指出，2025年至2030年，中国养老金缺口预计在8万亿元至10万亿元之间。2019年，由中国社科院发布的《中国养老金精算报告2019-2050》预测，全国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将在2035年“归零”。更早之前，2012年的一份由当时的中国银行首席经济学家曹远征和德意志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马骏团队共同撰写的《化解国家资产负债中长期风险》的研究报告更显示，中国养老金其实到2013年将就已经达到18.3万亿元的缺口了，不过这项消息发布后立即遭到相关部门“辟谣”。

尽管外界普遍认为中国的资讯不够透明，但在老龄人口急速攀升，生育率持续下降的情况下，中国养老金的支付危机和国家财政压力不断增大，却是不争的事实。

中国民政部与全国老龄办在今年10月发布的《2023年度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公报》指出，截至2023年末，中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有29697万人，占总人口的21.1%，远远超过联合国规定的7%标准；全国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有21676万人，占总人口的15.4%，说明中国正式步入“中度老龄化”社会。

但另一方面，《中国统计年鉴2024》显示，中国2023年的人口出生率为6.39‰，人口自然增长率为-1.48‰，而且近两年的降幅从-0.6‰扩大到-1.48‰。按照预测，老年人口抚养比可能在2035年、2050年分别达到36.3%、53.5%，并于2084年达到峰值87.5%。人口负增长意味着没有足够的年轻人来缴纳社保金，以支持老年人的退休金。

对政府不信任

台湾国防安全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方琮嬿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表示，民众的质疑反映了对政府财政状况的深层忧虑，而这种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她指出，个人养老金存在的目的显然是为了要去填补第一支柱的基本养老保险的不足，可是从中国各地频传银行存款提领不出钱的抗争，或是政府、医院欠薪，又或是拖延退休金等抗议事件，可以看出中国经济不振已影响到众多公共事业，自然可能包括社会福利的萎缩，而且这是有前例可循的。

“我不敢说中国政府它做这样子的一个推动个人养老金本身就是要去创造一个庞氏骗局，它可能本身没有这个意图，可是很难讲，到最后如果它因为现在财政状况不是很好了，而且可能越来越糟，所以也就是说难免人民会有这种忧虑，” 方琮嬿说。

旅居美国的中国社会学家、原人民大学教授周孝正以他个人的经历进一步揭示了养老金信任危机。他表示，原本稳定的养老金可能因政治因素“说停就停”，让公众对未来养老金的保障性更感疑虑。他说，他在中国人民大学教书30多年，在十几年前退休，原本每个月可领取将近一万元人民币的退休金，但是在三年前突然接到了一通来自人民大学的电话，说要将他“开除”，自此就把他的养老金给停了。周孝正过去在中国就经常以敢于发表不同于政府的见解著称。

他对美国之音说：“他（中共）现在也没钱了，没钱了怎么办？他就想继续骗，用这个中国的话就骗韭菜，割韭菜，从这个所谓中共国成立75年了，他一直都在诈骗，彻头彻尾地、彻底彻外地有组织诈骗，一分钱也不能给，它不是养老金，原来的养老金也没有啊！”

空头帐户多

中国个人养老金的试办期间正值中国地方政府负债累累之时，根据中国国务院9月底公布的“国务院关于2023年度政府债务管理情况的报告”，全国政府法定债务超过70万亿元人民币，法定负债率为56.1%，但一般认为实际数字可能更高。中国政府的财政状况不佳，直接影响到的是青年就业率以及养老金参保率。

根据官方数字，中国养老第一支柱在去年底的参保人数为10.66亿人，普及率达九成以上，但到了第二支柱和第三支柱的参保人数大幅滑落至3144万与5000万人。在官方宣布全面推广个人养老金的2024年12月，官方称第三支柱的参保人数已达7000万人。

但值得注意的是，这7000万人当中，绝大多数的账户是处于“闲置”状态，或是为了获得新开户的优惠和赠品，而没有真正把钱存进户头进行投资。Ｘ上就有网友就指出，他去银行办卡时，一直被行员推销开个人养老金账户，行员跟他说开户后转帐就没有限额，否则一天最高只能提领5000元。

银行下达考核任务

中国媒体第一财经在12月12日也报道说，随着个人养老金制度全面铺开，银行也下达了“考核”任务，准备百日攻坚行动。有一位国有银行个人金融部门的工作人员透露，目前银行给出的具体任务指标是：“每位员工大约需要完成20至30件的开户任务，从现在到明年一季度末。”

中国社会保障学会养老金分会副会长、泰康养老保险副总裁田军对中国媒体坦言，个人养老金制度存在三大核心痛点，即开户多，但投资少；产品多，但产品同质化严重；个人养老金产品涉及保险、基金、储蓄和理财，也需进行资产配置和风险控制。

方琮嬿提出相同的观察。她指出，中国第一支柱的覆盖率达九成以上，但到了第二支柱的覆盖率只有将近8%，第三支柱的覆盖率也很低，加上很多人开设的个人养老金账户是“空户”，代表其本身的吸引力不足。

专家观点：个人养老金难解根本问题

她分析，究其原因，对有钱人而言，他们有更多的理财商品可以选择，所以根本不需要个人养老金，但对于真正需要这笔保险金的中低劳工来讲，如果他们的生活本来就有一些困难了，还要他们每个月再投入一些钱，无疑是一笔额外的压力，尤其这笔钱是投资，如果遇到市场环境不佳，是有可能赔钱的。即便有减税优惠，但实际上对于收入不高、本身就没有达到课税标准的劳工而言，其实也起不了作用。

方琮嬿说：“所以我觉得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直到今天为止，个人养老金的覆盖率是不高的，就是说即便去开了账户，可是他后续去把这个钱放进去账户的情况是比较少的，那本身的这个结构性的吸引力就不大。”

她说，在中国养老金制度本已存在缺口的情况下，加上中国经济不佳，以及年轻人不想生小孩的少子化趋势，可以预见未来中国养老金的负担压力将会越来越重，运作也会越来越困难。